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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命运相会之日(四)

第十二章 命运相会之日(四)

黑色的云遮掩着黑色的夜,严严实实,看不见头顶的天空,只有呼啸着的风和雨,一个吹袭着,一个洗刷着视野中的一切。

在这世界上,风和云,往往是不能共存的,除非云足够厚,厚得能够从天空倾泻而下,紧紧地挤压着狂野的风暴,裹挟着瀑布般的豪雨。即使是在太阳还高挂在天空时,那也能将白昼变成黑夜,那就是台风。

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很难相信,一个小时前还风平浪静的城市,只在短得都难以注意的瞬间就化作这样漆黑的雨牢。

然而台风,就是将方圆数百公里内的风,云,雨都收敛在一起的存在,哪怕在下一个瞬间就能触摸到它的裙摆,你头顶的天空也依然是万里晴空。

然后突然地,天空就变黑了。

然后便是呼啸的狂风豪雨。

于是今夜的城市,在夜幕里又迎来了夜幕。

模糊的雨幕里,孤零零的霓虹灯隐隐约约地闪烁着,只堪堪照进风雨中数米便消失在夜幕里,像是挣扎地伸出的手被狠狠地敲下,街道上暗黄色的灯光也变得摇晃模糊,远远看去只在夜幕里连接成明暗幻灭的一线。

偶尔也能看见粗心的司机从街道上驶过,卷起大片大片的雨水,即使是晃眼的远光灯在这般豪雨中也要害怕,只畏畏缩缩地点亮了短短的几米。

即使是黑暗中这微不足道的一点,在狂风中也要飘摇,在豪雨里也要颤抖。

在夜雨里那被车灯点亮的一点点光芒,就像是在狂风中飞翔的萤火虫,谁都不知道下一瞬间它会不会就这样被风撕开,被雨吞没,留下无边的夜。

一切都似乎被这片豪雨融化在湿润的黑暗里,今夜的城市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和淅沥的雨声。

只是这样子的夜空里,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蓝停滞在空气里。

那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顶上,中央电波塔的塔顶。

蓝眼睛的女孩百无聊赖般地来回摆着自己的双脚。饱含了风和雨的乌云像是怒号着的大海,在她的身边翻涌,但却似乎全然无法触碰到她的身体,电波塔金属的尖顶像是长枪般刺穿了云层,少女也像利剑般斩破了风和雨,屹立其中而泰然。

哪怕是一丝也没有,少女的视线始终直直地指向前方,没有动摇。

她的前方,是云?是雨?是风?

都不是,少女的眼睛里流动着的只有清澈见底的蔚蓝,像是泛着晴空的湖水,像是映着星空的波浪。

少女的视线拨开了乌云,穿过了雨幕,斩破了狂风,笔直地指向了那谁也不知道的前方。

谁也不知道少女的眼中究竟藏着什么。

或许过了今夜,谁都不会再有机会知道。

那份蔚蓝,或许就将永远潜藏在少女的眼中。

呼啸的风中,淅沥的雨里,少女的嘴悄悄地张开了。

她在微微歌唱着什么,但是谁也听不见。在这样的风雨交加的夜里。

但是或许,少女就是不想让任何人听到,

她的歌声。

于是那些美得仿佛不属于人世的音符,就这样随风消失在雨里。

再也不见……

黑色的夜,呼啸的风,坠落的雨顺着街道上的排水口缓缓向着下水道中汇聚,整个城市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,将所有的水都吸往地底。

于是所有的雨水都会聚在一起,于是他们都倾泻在少年的头顶。

黑色腐臭的世界里,已经是一片**。

徐浪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了,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跑这么久。

已经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了,只有丝丝的寒气缓缓地从下身流来,但是前方的路,却还是没有尽头。

他坚持不到尽头了,或许他马上就要倒下了。或许本该就不会有尽头的,连回头看的力气也没有了,但是也没有必要回头。

反正他知道他身后的那些苍白色的巨兽是不会停下的,在这场赛跑里,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。

当然他的背后,还有那个女孩。

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……大概早就昏过去了吧,那也是自然的……徐浪看了看已经淹到腰间的水位,相比女孩受伤的脚早就浸在水中很久了吧?

她一直一直忍着痛吧,一直一直看着自己,用那种期待的眼神,直到昏过去吧?自己是多么想回应那份期待啊,他是多么想做到啊,做到那些明明连自己也知道做不到的事。

但是对不起……

做不到的事,真的就是做不到。

我没法跑赢这些东西,我没法带你出去,我没法救你……

你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……看着这样一个没用的我……

我很高兴,我真的很高兴,高兴到愿意做到任何事……但是对不起……

我真的很没用……我只能做到这里……

不,我什么都没做到……

视野似乎模糊了。

眼前的路似乎消失了,眼前的水也似乎消失了。

所有的东西都在向下倾泻,周围的墙壁,脚下的路,脚下的水水,都在向下倾斜着掉落着。

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。

怎么回事?

这是怎么回事?

是幻觉吗?

但是,连徐浪自己也开始向下“倾泻”而去,刹那间身体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般,只剩下五脏六腑快要冲出胸膛的痛苦,那种感觉就好像不久以前自己在游乐园玩蹦极的时候的感觉一样。

事实上,那就是坠落。

徐浪吃惊地看着原来所踏足的下水道,在一瞬间像是褪了色一般变得模糊,然后融化在倾泻在向下的水流之中,就像是一幅刚刚画好的水彩,被丢在翻腾的河流之中。

污水,鳄鱼,陈雨霏。

都消失了……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……

一切都开始向下落去,像是奔流而下的瀑布。

毫无疑问,在坠落。

只是,落向何方?

不知道,只有无边的黑暗在下方等待着。

发生了什么?

还是不知道?

于是徐浪,就这样,慢慢地落向下方无边的黑暗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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